一隻叫做山山的貓 - 貓

一隻叫做山山的貓

2017年4月

喵！喵！喵！

到底是誰在那邊叫啊？清晨六點。

打開門，一隻黑灰相間的貓站在門口。嘿！這裡是33樓啊，你有沒有搞錯？

「喵~」一聲長音，黑灰相間的貓逕自進屋，沒什麼猶豫就跳上我的床，並且睡在枕頭上
。怎麼回事？我還沒搞清楚狀況，家裡就多了一隻貓？

我跑下樓，想買個貓罐頭什麼的。大清早只有7-11開著，但沒有貓罐頭，最後我買了人吃
的沙丁魚罐頭，回家洗了半天，呈上去時黑灰相間的貓動都不動。

這貓究竟什麼來頭？來33樓敲門的貓，照理說是別人養的。但由他身上的跳蚤數量判定，
沒人會養成這樣。那怎麼辦呢？他就這麼睡在那邊。

一個星期後，我在獸醫院寫下：「山山」這個名字，因為你是在33樓撿到的。洗完澡，驅
過蟲後，我發現你是一隻黑白相間的貓。

http://mmadcity.pixnet.net/album/photo/240393689

2017年8月

不知不覺，來深圳已進入第三個年頭。根據本人過去嚴格奉行的「一年一遷」原則，又到
了荷開時節，該搬家了。附近掃了一輪，由於我每想到要把貓跳臺扛到別間大樓就渾身虛
弱，最後決定續住目前大廈。最大差異是，從單身套房升等為三室兩廳藍水晶房。

昨天中午，房東、仲介、我，三方人馬會師，進行一個簽約大典的動作。此時我發現，這
房東外型起碼有300歲，簡直老的像根神木，而且眼光渙散，氣若遊絲，狀態與《殭屍》
裡的吳耀漢沒兩樣。

從電梯走向房間時。仲介一馬當先走超快，老人在後面則是走的快他媽的駕崩了，我不知
該往哪靠，只好走在中間。最後我們三人，以兩兩相距5公尺的隊伍在走廊行走。

到了新房子，身為房客應該要巡一下，挑三揀四尋求降房租的契機。但身為畏縮房客，我
頻頻點頭，表示這是一間好屋子。事畢之後，老人喃喃的講了一堆廣東話，經過翻譯，他
問我：

「是住家還是辦公」

「住家。」

「都是些什麼人住？」老人廣東話說道。

「我跟老婆小孩。」

「嗯。」

「看來沒什麼問題了，我們簽約吧。來，二叔這邊請。」仲介主持大局。三人來到小桌子
，拉椅子正要坐下來大簽特簽時，二叔突然朝向我，精神奕奕講出一句普通話：

「不准有狗！」

「好！」我心裡很清楚，我養的是貓不是狗。

講完這句警語後，二叔又回到神木型態，手抖的無法寫完一組電話號碼。他寫了一個1，
然後寫了好幾個扭曲的1，我看的一頭霧水，我照這電話撥出去會不會把消防隊都喊來了
。

「二叔，這個字是幾？3？這個是7是吧？」仲介忙著把事情搞定。

「不然這樣，電話等下我來寫吧，你簽名就好。簽這裡、這裡、這裡。」兩個男人圍著一
名老人，叫他簽這簽那，搞得像他媽的詐騙集團一樣啊。

殕來來了一個比較清晰的女人，可能是二叔的老婆。語言能力極強，精通兩種語言。事
情很快順利了起來，你知道，之後還有仲介費押金水電費等暈頭轉向的問題，我們兩個集
團成員恐怕搞不定。

終於，三方人馬起身，互相賀喜，這是一筆成功的交易。當我們邊往門口一棟，邊講些比
如說，「以後有什麼問題隨時跟我說」之類的客套話時，二叔突然望著我，精神奕奕地說
出一句普通話：

「不准有狗！」

「好！」我別過他的眼神，但我心裡很清楚，我養的是貓啊！

關上門，大家走向電梯。我突然驚覺，二叔就住在我家隔壁啊！他往前走了幾步，打開左
手邊的門就進去了。

最後，在此徵求以下這句話的粵語發音，我想以後用的到：

「這隻不是我的貓，朋友寄養在我家幾天而已。二叔，好不好嘛。」

2017年9月

淩晨一點，我躺在沙發上，看美劇。

這組沙發，黑色皮面，木質扶手。當初看房時，無疑是現場最突出的設備，起碼為房東二
叔爭取了1000元左右的租金。然而，為了怕被山山抓爛，導致退房時高額罰款，現在他身
披黑色帆布，一副隨時拍賣的模樣。

總之，我躺在上面，看著美劇。山山在身旁呼嚕入睡，我們共用著天倫之樂。忽然間，我
感覺有動靜，我感受到「生命」。一低頭，茶几下竄出龐然大物。行文至此，眾人皆以為
大強出沒。但這未免杞人憂天，區區昆蟲一隻，有必要高調發文嗎？

好吧，在本人的職業生涯中，確實曾為蟑螂撰文約萬餘字，不過這次真的不是。

茶几下冒出的那顆頭，很明顯是哺乳類，定睛一看，那是一隻他媽的老鼠啊！在那個時刻
，一切都變的不真實。我墜入一個世界，那個世界有城堡、有火車、有煙火，他媽的米奇
來了啊！

這這這怎麼辦呢？隨著年紀增長，本人應對蟑螂的冷靜態度已深獲好評，但對於老鼠仍是
一片藍海，毫無對策。以前高中常去一家速食店念書，某天一隻老鼠四處穿梭，迫使女人
們當場跳起他媽的波浪舞。那可能就是我距離老鼠最近的一次了。怎麼搞啊，老鼠。

等下！我旁邊睡了一隻貓啊！

「山山！」我急尋貓的下落。轉頭，貓呢？再轉頭，山山已叼著老鼠，站在前方。這個畫
面，唯有神力女超人拿盾牌跳出來檔雷射光那幕足以比擬。太霸氣了！太帥了！

山山叼著老鼠走來走去，威風八面，整座客廳都是他的秀場。走到空地，放下老鼠。老鼠
不動，他也不動，歪著頭看。老鼠一動便貓掌狂巴，八的他暈頭轉向。老鼠衝向沙發縫隙
，馬上又被叼起來。老鼠真的完全不是貓的對手，誰叫你不叫他起床(google：”12生肖
由來”)。

搞了一陣，繼續下去不是辦法，我可不想山山在家撕裂一隻老鼠。況且本人對老鼠並無嫌
惡，他的臉一副米奇樣，其實挺可愛的。我見他奄奄一息，伏在地上。手上套了個塑膠袋
，把他丟樓梯間去，我相信他不會再回來了。

「什麼？你徒手抓老鼠？」醫生有點訝異，我們的位置在深圳第二人民醫院的急診室。

「是。」

「老鼠很兇的啊！」

「我不知道。」

「你前面那個小妹妹也是被老鼠咬的。基本上，我這邊沒幾個真正緊急的病人，都是來打
疫苗的。」這急診室根本是狂犬防治中心啊。

醫生給我兩張黃色單子，說道：「狂犬疫苗一共打四劑，今天打兩劑，9/11第三劑，10/2
第四劑。」

「10/2我不在國內，怎麼辦？可以提早打或是怎樣嗎？」

「最好還是在那個時間打吧。我建議到時候你提早來拿藥，回家自己打。」

「自己打？」我彷彿墜入一個空間，那裏面有一顆顆綠色的球，一位過氣明星，一位性格
老星。

「那很簡單的，你等下看了就知道。」好吧，十月還早，不必在此糾結，先給我兩針再說
。

到現在，大拇指仍隱隱作痛。想起昨晚被鼠牙刺穿，血跡斑斑的畫面，米奇他媽的一點也
不可愛啊。所幸，疫情已獲得控制，目前並無啃食生肉的慾望。

這件事情，必須特別表揚山山。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他對得起吃下的每一粒飼料。

最後，請幫我把這句翻成粵語：「二叔，這不是狗，他是這個家的守護者。(Keeper)」待
時機成熟，我會驕傲地說出這句話。

2018年2月

前天晚上，信步至陽台收衣服，家貓山山一如往常，試圖從門縫突圍而出。

「山山，你不要出來！」碰的一聲，我將門關上。

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

數天前的一段回憶閃過眼前：「濃寶，不要一直開窗戶！很冷！」啪的一聲，我將窗戶鎖
上。

不對！

我人在陽台，門是反鎖的；窗戶是反鎖的；手機沒帶；盟主在台灣，這是一個他媽的荒島
求生的場景啊！

想通這點後，我全身直起寒毛。我試著硬拉窗戶，徒手轉門的螺絲，甚至推開外窗，評估
是否能從外空降至其他房間。不行，房間窗戶也鎖著，另外本人不是他媽的成龍，恐有墜
亡疑慮。

怎麼辦？怎麼辦？」我對著不存在的對象狂喊這句話，雙手抓著頭髮，就像一個他媽的喜
劇演員。恐懼感陣陣襲來，我真的出不去了。

我想到史蒂芬金的短篇小說，提到有個人被困在島上，後來把手腳都吃了的故事；我也想
到剛剛撒的那泡尿，太浪費了，那可能是寶貴的水源啊！現在的氣溫差不多零下三千度，
我活得過今晚嗎？

喵！山山在窗臺上繞來繞去，似乎也很焦躁。我剛看了一部電影叫《貓妖傳》，那隻貓什
麼都會，你能否幫我拉開窗戶的鎖呢？

山山隔著窗戶，與我對望。

山山，如果我出不去了，用粵語跟二叔說：「二叔，他說這間房就租到今天吧。另外，我
不是他的貓。」

最後，我找到那唯一的機會，那是一張不知誰放在陽台的椅子。

我舉起他，腎上腺素如泉湧般灌滿全身。我能明顯感受一股亢奮的真氣在體內流動，此時
的我，凹手腕是不見得輸給The Rock的。

砰！

砰！

哐！

玻璃碎裂的霎那，我聽見了生命的鐘響。

然而，就跟渡邊在《挪威的森林》裡說的：「嘿，Kizuki。我和你不一樣，我選擇活下去
。」

目前，我活在一個室內與室外零溫差的環境下，風直接他媽的灌進來啊。但，那是復活的
代價，誰會有意見呢？

從此以後，大家可將2月5日視為本人第二生日。屆時無須吝嗇，可盡量給予實質上的餽贈
。當然，6月6日正規生日也不能忘。

2018年7月25日

這是我在深圳的最後一個星期，這或許是我和山山相處的最後一天。

晚上九點，山山抵達他的新家。說新家，其實他在這住過一段日子，也不算太新。新主人
是一位活蹦亂跳，既會打籃球又會打王者榮耀的漂亮小姐姐，基本上人間少有。當我告知
她，深圳容不下我，山山不知道如何是好時，她說：

「山山什麼時候過來都可以」

「這麼乖這麼可愛」

「不能隨便丟給破人」

你踏入新家，一群人圍著拍照，好像湯姆克魯斯來了。我毫不懷疑，你會過得很好，你會
在愛的包圍下長高長胖，娶妻生子…好吧，這有點難度，因為我把你閹了，誰叫你幾乎尿
在我頭上呢？

你會樂不思蜀，你會交到很多貓友，這一年的記憶變的模模糊糊。很快的你長大了，得到
許多年輕小貓的崇拜。他們圍著你，想聽你講故事，你說你也記不清楚了。

但，你或許會想起，有個男人下班回家，你繞著他的腳，繞來繞去。他邊走邊被你絆到，
最後他說：「好好好，山山來！」祌到床上，把你抱在胸前，你們四目相對。他拍你屁
股，摸你頭，你呼嚕呼嚕的躺在他身上，有時候你們一起睡著了。

http://mmadcity.pixnet.net/album/photo/239979401

你或許會想起，半夜，有個男人大吼大叫：「山山來！睡覺啦！」又或者，沙發上睡的迷
迷糊糊突然被提走，塞到被子裡。早上，你看著他，鬧鐘響了半天怎麼人還沒動？然後他
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你一眼。

http://mmadcity.pixnet.net/album/photo/239981021

你或許會想起，有個小女孩，把你當火車騎，跟你擠貓跳台，學你的動作，說她也是貓。
被你咬後，她哭著說：「山山只是跟妳玩，他不是故意的。」

http://mmadcity.pixnet.net/album/photo/239980943

你或許會想起，你喜歡這個家庭，喜歡待在他們身邊。他們在遊戲室，他們在客廳，他們
在餐廳，你都會待在旁邊。



離開前，我拍下這張照片。你一直想進去那個房間，大家都說，客廳這麼熱，你想進去吹
冷氣。我走到門口，叫了聲山山。你回頭看著我，看了半天，身子沒動。大家說你捨不得
門縫的冷氣，我也這麼說：「山山根本不甩我。」但，我內心隱約覺得，你其實很想衝過
來，我沒有勇氣去驗證，就這麼離開了。

http://mmadcity.pixnet.net/album/photo/239981222

山山，我不知道你如何評價這一年。不過，對我來說肯定是幸運的一年。我一直希望有隻
貓，但以我的狀況，不適合做這種事。直到你自己跑來33樓的門口敲門，給了我很好的藉
口。如果沒有我，你或許會繼續流浪，或許會被別人收養。很幸運的，我插在你的生命裡
，陪了你一年。

你看卡姊幫你拍的照片，我從來沒見你這麼帥過，我過去根本把布萊德彼特當傑克布萊克
養啊！

http://mmadcity.pixnet.net/album/photo/239979266

嘿，我要離開這裡了。山山，好好照顧卡姊，帶給她歡樂，讓她開心，就像過去一年照顧
我一樣。或許有這麼一天，肯定有這麼一天，你睜開眼睛，眼前出現一個人：「山山！是
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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