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候說再見了嗎？ - 貓

什麼時候要下定決心讓貓貓安樂？
什麼時間點才是對的時間點？
貓貓還想多留一會兒嗎？貓貓想繼續拼下去嗎？
還是貓貓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只知道他好累？

能夠做決定的我們，到底是經過了多少理性與感性的拉扯？
到底是分析了多少情境？加權了哪些因素？
最後做出送貓貓離開的決定？

也許理性的分析了一堆理由，但誰能確定我們有沒有錯估情勢？

看著他已經將近一星期沒有進食，兩天打一次輸液維持水分。
也已經很久沒有闔眼入眠，總是張著眼睛發呆。
各項血液數值異常的嚇人，嚴重的貧血也讓他沒有精神、一直在喘。
藥物對他的病一點效果都沒有，而且每次餵藥他都極度抗拒、生氣到發抖，
更不要說是餵食了，已經沒有力氣的他總是咬緊牙根，抗拒著嘴邊的餵食針筒。
詢問醫師能否裝食道胃管，醫生搖搖頭說現在的狀況麻醉風險太大了。

但他還會呼魯啊！
摸著他還可以感受到他微微的呼魯聲，我們的撫摸還能帶給他安慰的感覺。
但是他還會抓貓抓板啊！
不知道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的煩躁感讓他雖然沒力氣了還是會去抓貓抓板，
雖然抓完之後都會癱軟著哀哀叫跟喘氣。
但是他還會舔貓草粉啊！
你怎麼不舔媽媽給你準備的雞湯、肉泥，舔兩口也好啊寶貝。

他的病來的既急且兇，我們好像有點措手不及。
他從小到大都是健康寶寶，15年的歲月裡幾乎沒生過病，
我們一直都覺得他會活到20歲。
這樣的打擊來得太突然，我們真的是手足無措，
醫生當機立斷的做了很多檢查，逐一排除可能的病症，
這樣溫柔、有經驗而且有自信的醫生，也是我們沒有尋求第二意見的原因。

但我們還是不免問自己？有沒有那零點一的可能性是醫生沒有看到的？
我們知道不讓他去做更多的檢查，去別的醫院看診，是為了不多加痛苦在他的身上。
他很少看病，所以每次到醫院都是嚇得半死，緊張的要命。
但到底什麼是對的？我想我永遠也不會有把握。

我覺得他好累，他好想休息，我想讓他好好休息。
但讓他休息，究竟是解除了他的痛苦，還是我的痛苦？

有時我看著他的眼睛，聽著他的呼魯聲，看著他賣力抓著貓抓板。
我又覺得讓他多撐一下才是對的決定。
但究竟是他想再拼一下？還是我想多留他一點時間？

沒有人知道答案，也沒有標準答案。

我曾經陪伴著病榻前的母親，
看她像是一朵美麗的玫瑰，在一個月的時間裡從盛開到凋謝。
那時的我還很年輕，心痛的感覺強烈卻不真實。
現在想來，大概就和這陣子摸著貓貓的背脊，從以前的虎背熊腰小霸王，
到現在瘦骨嶙峋，每摸到突出的骨節心就抽痛的感覺很類似吧。

陪伴在你心愛的卻逐漸凋零的生命旁邊，跟凌遲真是沒兩樣。

昨晚是固定輸液和打嗎啡的時間，我們下了決定。
輸液完可能因為水分補充的關係，貓貓的精神會好一點，
我們決定今天整天陪著他，摸他，讓他很平靜，感覺我們的愛。
然後在他心情不錯、也還沒有太多明顯痛苦的時候送他離開。
謝謝醫生願意到我們家來送他一程，我們實在不願意在醫院送他走。
因為我想他的心情，從進外出籠的那刻就想必哀傷了起來。

從來沒有一刻感到時鐘是這麼讓人心痛的東西。
眼淚就和時針分針一樣，持續不停的流動。
生命的倒數，不管是知道終點或是未知終點都是折磨。

我已經不敢再想決定是對是錯，雖然也許根本沒有對錯。
我只知道送我的寶貝離開之後，我想離開家找個地方躲一下。
不知道哪裡有像是蓋著床單的書桌這種地方可以躲。

另一隻貓貓被隔離了好幾天，孤零零地在房間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雖然愛他，但這陣子真的沒辦法展現愛意。
也該是放他出來好好抱抱他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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