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支持母貓結紮的理由 - 貓

其實一直很不想憶起這段，
因為它讓我知道，我是多麼糟糕的主人，
文章很長，請多包涵。

當時，我剛考上大學，
因為從高中就離家求學，大學也得到外地念，
一個人住很寂寞，很想要養一隻貓咪來陪伴我，
當時家中已有一隻5歲的公波斯，
但他地域性很強，也只聽我媽的話，
於是在我的央求之下，向親戚買了一隻母波斯。
(其實小時候就好幾次撿小貓回家，
但爸爸很不喜歡流浪貓，都只好哭著把小貓放回原地，
家中的公波斯，是因為爸爸能接受品種貓才能養的，
而那時網路還不發達，也不知道可以認養、領養)

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
她才剛斷奶不久，我上前想要逗弄她，
她只睜著可愛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我，
雖然現在我養的都是認養來的流浪貓，
但我還是相信，我會養她，是我們有緣份。

帶她回家之後，因為怕大公貓會欺負她，
就先將她安置在空的客房裡面，
我與媽媽先出門去幫她買用品跟飼料，
回到家打開房門，發現她已經忍不住便便了，
我到現在還記得，她看著我，那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
她一直都像個小淑女，一直都是。

大學生活，因為有了她，所以很快樂，
每天沒課之後，就飛速地回家陪等我的她，
我們一起看電視，一起吃飯，一起睡覺，
她大約是在6個多月大的時候發情，
因為原本養的是公貓，所以當小女生變成女人時，
我也顯得有點不知所措，就只能等著她發情期過。

之前打預防針的時候，醫生就有跟我提過之後可以結紮的事，
當時我不忍心讓她挨刀結紮，也覺得我沒有權利摘掉她的器官，
於是就選擇不結紮，當時她也還年輕，發情並不頻繁，
她發情時，我就陪著她、安撫她，過幾天就好了。

每到假日，我並不放心讓她自己一個，
所以我總會帶著她搭客運回老家，
她都是靜靜地窩在外出籠裡，不吵也不鬧，
有時，隔壁乘客不介意的話，我會讓她出來躺在我腿上，
她也是靜靜地躺在腿上睡覺，直到我們到站。

因為家中公貓也沒有結紮，一不小心就有了，
當時我的心中，只有女兒已經是個媽媽了的感動，
就開始到書店買了一堆相關的書籍，學著如何照顧懷孕的貓咪，
她生了4隻小貓，每一隻都是我親手接生，剪臍帶、消毒，
雖然她是個小淑女，其實她也有傲嬌的時候，
但是在當媽媽之後，她變得更成熟，更善解人意，
當小貓們在肆虐我的家具的時候，她還會出聲教訓小貓，
溫柔地咪咪叫，似乎在教導孩子們：「不能這樣喔!」

當小貓們都大了，也斷奶了，每隻都很乖，習慣也很好，
雖然心裡很捨不得，但還是送給想養貓的親朋好友，
現在想起來當然是很後悔，因為我無法持續追蹤每個小朋友的生活，
只能偶爾打電話問安，順便問一下小貓過得好不好。
(說出來就透露年齡了，當時是還有不少人在用CALL機的年代)

有次，放假結束回到學校，
因為有事，下了車就先帶著貓咪回學校辦事情，
剛好她在發情，我就抱著她一邊安撫她，
正好一位也很喜歡貓的教授經過看到，
跟我聊了一些養貓心得之後，
教授告訴我，可以用乾淨的棉花棒幫她DIY，
因為母貓是刺激排卵的，不像人是定期排卵，
這樣可以刺激她排卵，發情期就可以早點結束。

因為我念的是動物相關的科系(但並不是獸醫系)，
對教授的說法也就不疑有他，
之後，她發情時，我都用乾淨的棉花棒幫她DIY，
發情期也真的會提早結束，
但我不知道，這會是我一生中，我最錯誤的決定，
不過，我並不會怪教授，錯的事我沒有多加求證，
學校的圖書館很大，paper要找不會沒有。

就這樣，她陪我渡過了渾渾噩噩的大學四年，
短短四年，我就換了四次住處，
翹課在家睡大覺，她會陪著我一起睡到翻，
跟男友吵架了，坐著默默掉淚，她會過來舔舔我的手，
不管是在租屋的小房間，還是在有三層樓的老家，
我只要一呼喚她的名字，她馬上就會來找我，
唯一的一次例外，就是遇上921大地震，
在一陣天搖地動之後，我找不到她，叫她也沒有回應，
因為餘震不停，我只好從7樓逃到平地，
焦急的我只等了不到10分鐘，就又衝上樓找她，
最後終於在陽台的冷氣上找到瑟縮在角落的她，
那時，我第一次體會到，我有多麼怕失去她。

畢業之後，我依舊是在外地工作，
一路也是跌跌撞撞，幸好有她一直陪著我，
但是隨著她年齡的增長，發情期越來越頻繁，
DIY的效果也越來越不明顯，但我依舊沒有帶她去結紮，
深夜的叫聲，我忍忍就過去了，亂尿尿，勤著洗就好，
但我並沒有想到，她也在忍。

其實她一直很健康，只有打預防針時會去看醫生，
除了一次染上跳蚤，用了蚤不到之後，就再也沒染上，
就這樣順利地過了12個年頭，
她在我心中，早就不是寵物，而是跟家人一樣親的伴侶。

有次下班之後，我照例抱著她看電視，
卻摸到她乳房有兩顆腫塊，大小不規則、硬硬的，
我試著推推看，腫塊也不會移動，
雖然她的精神跟胃口，都一如往常，
但在當下我仍然覺得不妙，隔天就帶去附近的醫院，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等著醫生觸診完，
當我看著醫生緊皺的眉頭，我的心，跳得好快。

「是乳房腫瘤，建議要馬上開刀。」醫生很憂慮地對我說，
腫瘤在第三、四對乳房之間，也懷疑可能已經擴散到後腳的淋巴腺，
因為得開很長的一道傷口，有一定的危險性，
以人當比喻的話，大概是從胸部到鼠蹊部那麼長一刀，
我只記得當時我的腦袋只有一片嗡嗡聲，
一邊聽著醫生解釋手術事宜，一邊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雖然十之八九是惡性腫瘤，但是還是請醫生做了切片，
並且安排隔天就動手術切除腫瘤，
當接到電話告知我手術結束後，我馬上到醫院看她，
原本在恢復區把頭朝內，誰都不理的她，一看到我，
不顧傷口的疼痛，硬是轉了方向，過來聞我的手，
我輕聲地對她說：「好乖喔!不痛，不痛。」

開刀的結果，腫瘤切除，但子宮與卵巢也一併切除，
因為她的子宮蓄膿外加卵巢囊腫，
醫生人很好，也一直安慰我，
但我心裡明白，我鑄成了多麼大的錯誤，
出院的那一天，醫生仔細叮囑我如何照顧她的傷口，
也細心地用彈性網幫她做了一件防舔衣，
我也聽了醫生的建議，幫她貼嗎啡貼片，減輕痛楚，
我跟醫生彼此都擠出笑容來，說了下次見。

切片的結果當然是壞消息，
但是當下的優先，是讓她的傷口癒合，
那麼長的一道傷口，讓我很難餵藥丸，
最後成功地用妙鮮包和著藥粉讓她吃，
我也忘了是過多久，不過她的傷口癒合得不錯，
但是卻又出現另一個問題，皮下累積了大量滲出液。

因為滲出液不排掉，會影響皮膚的癒合，
醫生只好又動手術，替她做了個引流管，
為了不讓她舟車勞頓，醫生就教我如何幫她換敷料，
這樣的話，只要一週回診一次就好，
每天必須幫她脫掉防舔衣，拿掉紗布，上優碘藥膏，換新紗布，再把防舔衣穿上，
雖然她會哈氣表示不滿，但還是乖乖讓我換敷料，
她，就是這麼乖。

每天，我都抱著一丁點的希望，她會好的，
但是，我發現她的呼吸越來越沉重，甚至開始張口呼吸，
等不到回診那天，當天就帶著她到醫院，
醫生說必須照X光看看胸腔的狀況，
剃毛、打針、抽血，樣樣都乖乖的她，
卻在X光台上突然大聲慘叫，而且還脫糞，
看著醫生急忙抱起她的時候，站在後面的我，
從她出院到現在強裝的堅強，再也撐不住了，
我摀著嘴巴，斗大的眼淚就這樣一顆一顆地滴下來。

醫生做了適當的處理之後，她還是順利地照了X光，
她的胸腔裡積滿了液體，壓迫到她的肺部，所以她才會呼吸困難，
只好當天就再動手術，幫她把積水抽掉，
拿了藥回家之後，我也照醫生的建議，租了個氧氣瓶，
只要她開始呼吸困難的話，就讓她吸氧氣，
但是她胸腔積水的速度，從一週得抽一次，
變成三、四天就要抽一次，越來越快，
每次抽胸水就得麻醉一次，她也要痛一次。

最後一次手術後，醫生告訴我：「現在，她想吃什麼，就讓她吃吧。」
還在她新做的防舔衣上，用彈性繃帶打了個可愛的蝴蝶結，
那一天，我明白，我必須做出我對她的一生中，
我最不願意面對的決定，也是最後的決定，
要讓她痛苦地去，還是快快樂樂地去。

我辭了工作，在家裡照顧她，哄著她對著鼻管吸氧氣，
給她吃她一直很想吃，而我死都不會給她吃的魷魚絲，
我每天笑著對她說話，但眼淚卻不停地流，
我陪伴了她一個月之後，又或是她陪伴了我一個月之後，
我帶著呼吸已經很微弱的她去醫院，
告訴醫生我的決定之後，醫生請我先在候診區等，
醫生要帶她先進手術室準備。

坐在我對面的，是一位幫忙做TNR的阿姨，
她看我臉色不對，問我貓咪怎麼了，
我看著她，「哇~~~」地一聲就哭著說貓咪不行了，
阿姨就一邊安慰我，一邊說著她也送過一隻貓咪走，
阿姨說貓咪會知道妳是愛她的，說著說著，阿姨也掉下淚來，
很感謝那位阿姨，雖然我們都哭了，但是那一刻，是平靜的。

跟她說再見的時候，恕我無法清楚描述，
因為那是只屬於我跟她的時刻，
我坐在她旁邊，看著她睡著的樣子，
我不停摸著她，等安樂園的人來接她，
靜靜地流著淚，直到我再也流不出眼淚。

安樂園的人來了，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入睡床裡睡覺，
夜深了，還是陪著我等的院長與醫生，也站在一邊目送她走，
我轉頭向院長與醫生道謝，發現她們的眼眶也泛著淚。

那一夜，我選擇走路回家，想哭卻哭不出來，
我很自責，為何當初不帶她去結紮，
我知道人生終有一別，但我希望她可以隨著年老而去，
而不是在好幾次手術的痛苦之後而去，
之後，我搬回老家，休養了整整一年，才恢復正常的生活，
但是每次想到她，我還是會不禁痛哭失聲，
痛，不是因為失去她，而是我對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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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什麼灑狗血的勸結紮文，
而是想跟大家分享我與她的故事，
以及不讓貓咪結紮的我，對她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希望能讓不排斥幫貓咪結紮的人，
能願意帶貓咪去結紮，
這樣我打字打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也值得了。Q_____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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