牠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下篇） - 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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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來到12/16星期五
我們領養Yuri十一週年的前一天

當天的凌晨四點
我在半睡半醒的狀態下
聽到Yuri走進我們房間

從腳步聲聽得出來牠步履闌珊
卻又很趕的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我意識到牠可能是想去浴室上廁所
馬上跳起來跟在牠後面
要去幫牠開浴室的門

就在臨門一腳之際
牠在浴室門口倒了下來

這次是大小便都失禁

手忙腳亂的幫牠清洗、整理
安置回聖誕樹旁的小床
幫牠蓋好被
再度結束一回合的災難

我迷迷糊糊的爬回床上
短暫的補個眠

鬧鐘接著響起
我跟平常一樣叫醒兒子
幫他刷牙洗臉換好衣服後
我也去準備出門

在我換好衣服走出房門時
看到兒子蹲在Yuri旁邊看著牠

我走到他旁邊
才發現yuri又出現呼吸困難的情形
而且口水一直流

還好有停下來觀察
因為牠接下來又再一次的大小便失禁
如果晚個一兩分鐘
可能就沒辦法這麼即時的處理

在這場混亂中
全家人也都醒了
再度手忙腳亂的清潔、整理
看了看時鐘真的該出門了

我邊呼喚著兒子來玄關穿鞋
邊看到他特地走到Yuri的面前
跟牠揮揮手掰掰

我們倉促的出門
一如往常地替兒子繫上安全帶
駕車前往幼兒園

在與兒子道別後
我回到車上
才一上車 就接到老婆的電話

在電話另一頭問我上國道了沒
接著說Yuri的狀況很不對
要我先回家一趟

於是我就發動車開回家中
一邊想著是不是要先和公司請假

過了不到十分鐘
又再接到一次老婆的電話
問我到哪裡了

接著說

「Yuri已經沒有呼吸了」

請我先回學校把兒子接回來

經過一整個早上的混亂
我的腦袋還處於很混沌的狀態
當下其實我完全沒反應過來

我問老婆：
「為什麼要接兒子回家？」
「現在狀況是怎樣？」
「等一下要帶到醫院嗎？」

老婆聽了有點錯愕
接著說：

「Yuri已經走了」

聽到這句話
心臟很大力的跳了一下
彷彿一個重擊往我腦門敲來

什麼？已經走了？
就這麼發生了嗎？

在我還沒釐清現實狀況
甚至不知道當下的情緒之前
我卻感受到眼眶已經充滿著淚水

在那一瞬間
各種的思緒、情緒糾纏在一起
但同時間
又得逼自己回歸理智

我忍住不哭
試圖在這些混亂的思緒中
整理接下來該做的事情

我費力的回想折返幼兒園的路線
一直在思考該如何和兒子解釋

但連我自己都還不太能接受這個事實
一直在釐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回過神後
才發現自己已經停在幼兒園門口了

走下車後
家長接送的車潮人潮已散去
小朋友們都已經在教室吃早餐了

我的外表
像個成熟男性般邁開步伐

但我的內心
卻像個膽怯的小男孩
害怕去面對接下來的事

在向幼兒園老師表明來意後
他們請我在門口稍等一下

大約過了五分鐘後
我看到我兒子背著書包
班導師在旁陪著他走了出來

我走向前去接我兒子
老師和我說
他還沒有和他說明發生了什麼事

在和老師道別後
我一邊緊張的觀察兒子的情緒
一邊走回車上

我兒子則是一邊上車
一邊開心的和我分享今天學校早餐是吃什麼

在上路後過了兩個街口
我問我兒子
知不知道為什麼把拔要來學校接他

我兒子回說 不知道
然後等待我的回答

突然間我才發現
我回答不出來
因為我根本沒有準備好

過去明明就知道
總有一天會需要和兒子解釋這件事情
但我卻一直在逃避Yuri會離開的這個事實

停頓了許久後
才笨拙又斷斷續續的擠出

「因為Yuri去當小天使了」

我透過後照鏡
觀察我兒子的表情

他也停頓了一下子
露出疑惑的表情問我

「什麼意思？」

此時我滿腦子都在譴責我自己
明明這就是需要花時間與心力去和他解釋
讓他可以有時間去做好心理準備的

但我卻只會一直逃避
我這個父親怎麼這麼失格

情急之下
我脫口而出

「Yuri葛格已經死掉了」

的下一秒
才發現自己的眼淚已經完全潰提了

我摀住臉試圖冷靜
但卻克制不了自己的淚水

我再次透過後照鏡觀察我兒子
並盡量不讓他發現我在哭泣
而他依然無法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為什麼Yuri會死掉？」
他問我

我努力的不要哭 想要和他解釋
但眼淚卻停不下來

就這樣又再過了兩三個街口後
才勉強忍住淚水

「你還記得Yuri葛格之前肚子裡長腫瘤後來開刀嗎？」
「在那之後Yuri葛格身體越來越不好 很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死掉了」

我一路上和他客觀地說明
不知不覺
車已經開到家門口了

走進家門後
看到大家圍在Yuri旁邊

我走過去坐了下來
用濕紙巾幫牠擦拭身體

像以前一樣
揉揉牠的耳朵 捏捏牠的額頭

看著牠躺在那裡
不再發抖 不再大口喘氣
不會再感受到疼痛了

這時候內心才慢慢平靜下來
接受了牠已經走了的事實


[道別]

在稍微整理完思緒後
我起身去發信向公司請假
並聯絡寵物火化的業者

約莫過了一個多小時
他們的人員來到家裡說明接下來的程序

我們和他們協調好
由我們親自載Yuri過去

在這段期間
都感受不出兩個小朋友有難過的情緒

我兒子還很開心的指著Yuri跟他說
「Yuri在這裡！」

接著他們提供了專門包裹的袋子
將Yuri包裹起來

在把拉鍊拉上之前
我叫兩隻小的過來跟Yuri葛格掰掰
那時候他們的情緒也都跟平常一樣

跟平常一樣的意思是
帶有點心疼的情緒
因為他們兩個都知道Yuri生病了

因為Yuri的形體還在那裡
我猜對於小朋友來說
可能還無法分辨出這之間的差別

但在把拉鍊拉上
看不到Yuri的形體後
我觀察到女兒的表情開始改變了

她皺著眉頭
很疑惑 甚至有點焦慮的表情

可能覺得Yuri要去哪裡
為什麼用袋子包起來

從我們把Yuri抬上車
到把車門關上
她都一直處在這樣的狀態

我們托家人在家裡幫忙顧兩隻小的
我跟老婆載著Yuri到火化廠

到了現場後
他們的人員很客氣和我們確認接下來的程序
譬如有沒有要什麼儀式
有沒有什麼宗教信仰之類的

但其實我腦袋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通常會有哪些程序
只能吱吱嗚嗚的說
「嗯… 沒有 就最基本的就好」

接著他們的人員就幫我們安排
約莫等了二十分鐘左右輪到我們

在火化前
我們跟Yuri被帶到一個安靜的小房間
旁邊的桌上放著濕紙巾與衛生紙

那時候我想說
在家裡就已經幫Yuri清潔的很乾淨了
所以就沒有再幫牠擦拭

只是到牠旁邊
像以前一樣摸摸牠

看著牠的樣子
我腦中突然覺得

「牠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

當我正想開口
和老婆說這個想法時

我發現我講不出話
眼淚又突然潰提了

因為我當時想說的是

「牠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

「只是身體不再有所起伏了」

哭著哭著我才意識到
原來放在桌上的衛生紙是要給我們用的


接著時間到了
我們跟著到火化爐前

工作人員小心且溫柔的打開袋子
將Yuri以背對著我們的方式
放到火化台上

以往看到這個畫面
我肯定會感到焦慮與不安

因為Yuri是一隻很敏感的狗
很容易去追車或追人
所以每次在外面
我都會再三確認有牽緊牽繩

但這一次
是真的可以放手了

牠可以自己獨自去面對
牠接下來要走的路了

看著牠最後的身影
被推進火化爐裡
我告訴自己
這就是終點了

這次說再見
是真的再也不見了


火化時間大約一個多小時
火化結束後
會請我們去檢查骨骸

我們留了幾棵牙齒裝到玻璃罐裡
其餘的磨成骨灰

帶著骨灰回家後
兩隻小的都在問Yuri去哪了

跟女兒（2歲）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解釋
一開始是先回答說
「Yuri葛格去很遠的地方了」

結果我女兒一直要到門口
一邊穿鞋一邊拿牽繩
說要去外面把Yuri葛格帶回來

這個畫面真的是五味雜陳
一方面是很揪心
想跟她說Yuri葛格不會回來了
但想到這個就會覺得很難過

但另一方面又感到很欣慰
才兩歲的小孩
就會一直去掛心自己的家人

我兒子的話
是直接跟他解釋說Yuri已經火化了
罐子裡裝的是牠的骨頭

這些他都能夠理解
而且情緒都還算穩定

但是當天晚上睡覺前
他突然默默的來抱我

我問他怎麼了
他說：「我很想Yuri」

這句話一說出來
眼淚也跟著流下來了

他已經四歲了
所以大概能知道死亡是什麼

但他還無法馬上意識到
一個如此親近的生命離去
會對我們心理上帶來什麼影響

所以早上即便得知Yuri已經死掉了
他仍然沒有太大的反應
因為Yuri的形體還在那裡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
這次把拔馬麻載著Yuri離開
是真的再也看不到牠了

我只能安慰他說
「還好你早上上學前有跟Yuri葛格說掰掰呀」
「你們都很棒 很替Yuri著想」

其實我蠻慶幸最後那段時間
有把Yuri接回來
一家人一起相處

雖然累是真的累到爆
但我想這段時間
我們全家人的經驗與體悟
是任何事情都無法取代的

為了要跟小朋友解釋這件事情
我也一邊也重新跟著思考

死亡這件事情到底是什麼
對我們帶來的意義又是什麼


[聖誕節]

Yuri過世後
隔一個禮拜日就是聖誕節了

當天是個大晴天
我們早上時把Yuri的骨灰
埋葬在老婆他們家前院的花圃

當天的下午
我們把Yuri的飼料、藥品和其他一些用品等
載去捐給當初領養牠的新屋收容所

在搬完這些物品後
我站在園區的中央

想起十一年前
我們在後方的幼犬區
看到了一窩小狗

牠們多數很活潑的跳來跳去
我們一隻一隻的抱起來看
但沒有覺得特別有緣的

這時候我們發現
有一隻小狗一直被踩在最下面

我們把牠抱起來看
發現牠有著招牌的無辜小雖臉

這種厭世的邊緣狗
應該就是我們會養的狗吧！

還記得當天是個陰雨綿綿的天氣
我們抱著牠沿路走回服務處
辦理領養手續
這些畫面如今都還歷歷在目

十一年後
故事也在同樣的地點
告一個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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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收看
還有一些後記找時間整理後再分享給大家
也可以直接收聽完整版
（今天要補班好厭世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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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牌的小衰臉：

https://i.imgur.com/Gzzt5Ai.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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